[排球][月山]White Room

 

原發表於隨意窩>>>DATE: 04/16/2021 10:14:41 PM




※月島螢 x 山口忠

設時間點為大二,兩人同校不同系
本文為月島視角,山口視角見〈Darkroom
排球only場前大糧倉 稿件

- 題目【絕不是偶然】

 

 


 

 

 

 

01.white room
 - in American English

 

  A room from which all contaminants have been eliminated and in which temperature, humidity, and pressure are controlled: used for assembly and repair of precision mechanisms, in preventing infection, etc.

 

Webster’s New World College Dictionary, 4th Edition.

 

  「傳說,我們學校有白房。」
  「如果第一次聽,又沒有前文後理的話,那肯定會望文生義,以為只是一間普通的白色房間——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
  「所謂『白房』,是我們學校特有的第八大不可思議。」
  「有時候入夜時分,會有一些房間透出奇怪的光。房間本身沒有特別問題,不如說沒有固定一間,每一間房都有可能是白房,連學生宿舍都有機會出現白房。至於光嘛,偶爾會是會有黃光或是藍光,但通常都是紅光——但偶爾又會變成白光……」
  「啊?那不是該叫彩房嗎?」
  「別打斷我——!我要慢慢說,第一是因為無論是甚麼光,都會跟白光一起間隔出現。而且那感覺很怪,遠遠看去就像房間本身在吃掉光,光從裡面拼命逃脫的樣子——像白洞一樣。因為是像白洞的房間,所以叫白房!」
  「別鬧了,哪有那麼多靈異事件。」
  「是真的!有人查過學校的課室借用記錄,發現白房的課室前一晚都沒人借!而且啊,雖然白房看起來沒有異常,但仔細嗅的話,會嗅到一點異味,像是手術房或是牙醫的氣味……」
  「然後我要說的事情——昨天晚上,我目擊了白房。」
  「那時我剛完部活,留下來打掃完之後我想回宿舍,但我遠遠看到一點紅光——我還在想,不妙了,該不會是白房啊——然後你猜我看到甚麼?那團紅光變大了,然後裡面走出兩團巨大黑影——我的天啊,我嚇到馬上就跑了——」
  「接下來呢?接下來呢——」

  「接下來教授進禮堂了。」
  我終於忍不住開口,這群圍在我身邊的同學馬上彈回自己座位,進入上課模式。

  我曾問過他們為甚麼上課前圍在我身邊聊天。他們說因為我不會主動走過來聊天,所以乾脆把我的座位當成聊天站。我跟他們說熟不熟,但也不到生疏。合作過幾次專題報告,雖然他們平常都嬉皮笑臉,但都認真對待課業,開會大家也一針見血不浪費時間,所以我不討厭這群人。


  這堂是文物修復及保存。

  「文物就跟感情一樣,它們誕生於偶然。但如果要長久保存,就絕不能依賴偶然——」投影片上暫時還未有甚麼值得抄下來的東西。

  「我想在座各位都應該聽過『Ecce Homo事件』對吧?」
  果然,文物修復用這個做引子最好不過。

  Ecce Homo,《試觀此人》,是19世紀時的教堂壁畫,上面描繪耶穌受難前一刻的形象,莊嚴神聖且淒戚。原本放在教堂裡,不過因為有位老奶奶實在太喜歡這張畫,不忍心看到它逐漸斑駁。為了挽救這張畫,老奶奶自願去修復它——最後她把耶穌修復成猴子臉。

  最後因為這件事,確實讓小鎮因此而廣受報導,讓小鎮帶來大量觀光客——故事就此完美落幕,可喜可賀。但這幅畫再也回不來了。

  「只要沒有好好照料,文物就會損壞。溫濕度調控、微生物活動等等環境因素和各種人為因素都必需嚴密監控。」我用螢光筆劃下重點,這看起來會考。

  「而文物損失是沒有辦法彌補的。就算我們有修復的技術,也不一定能回復原貌。」
  「文物始於偶然,但它們之所以能流存,正是因為迴避了無數個偶然。」

  引子完結後,教授開始簡介這堂課總覽。
  文物也許如此,但感情也真的如此?
  ——讓某個笨蛋聽見的話,他可能會說「怎麼可能,我們之間有很多偶然啊!」

  但他也許不知道很多偶然都絕不是偶然。
  也許他還以為我不知道他如何窮盡心思布置偶然。

  我瞄一眼夾在行事曆裡的黑白照,確實比打印出來的照片還要飽滿。

  ——還留有一點藥液的氣味。






02.White Room
From 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


For other uses, see White Room (disambiguation).



"White Room" is a song by British rock band Cream, composed by bassist Jack Bruce with lyrics by poet Pete Brown.[1] They recorded it for the studio half of the 1968 double album Wheels of Fire. In September, a shorter US single edit (without the third verse) was released for AM radio stations,[2] although album-oriented FM radio stations played the full album version. The subsequent UK single release in January 1969 used the full-length album version of the track.


  「阿月——在聽甚麼?」
  「我下一份作業的題目。」
  部活完了之後我跟山口一同回宿舍。我將右耳的耳機拔下,他自動將擋住左耳的圍巾壓下。

  鼓點還是很清晰,我們宿舍和社辦路上絕對沒有黃金。也許我會是那隻疲憊的椋鳥,但山口絕對不是。

  他不適合存在於這首歌中。

  「怎麼這首歌我總覺得有點耳熟?」我才把耳機裝上去,他就好像似曾相識。
  「Cream樂團的White Room。上次我們看電影時的插曲。」如果不馬上告訴他,他可能會起勁地猜,得不到正確答案之前都繼續盲猜。

  「對!我想起來了!那時主角坐在車裡,看著整個城市也因為他的行動而陷入瘋狂,而他則在車上笑得愉快——」
  「此外,這首歌不是因為電影而寫的配樂。這是六十年代的歌。」
  「竟然啊……因為那時看電影,我只覺得歌跟畫面配合得完美……」

  我會選這首歌當作業題目沒有甚麼特別原因,只是因為作業發佈了,然後去看了電影,覺得這首歌適合當題目,所以就用了。

  他跟著耳機中的節拍哼起來。他英文不太好,所以只是哼起音調,沒有真的跟著唱。

  「不過為甚麼是white room?這聽起來更像是black room啊——不對,black room的感覺也不對……啊對了,是暗!主角在月光下跟那個有深邃眼眸的人道別,而他就永遠在沒有陽光的地方等待他——那應該是dark room才對——啊不是,那又會跟darkroom相撞……」他繼續推敲,以他自己的見解去理解這首歌。

  「山口,那說起white room,你會想起甚麼?」
  歌裡的我在暗影中奔跑,他走進車站,但一切都是灰暗的。

  「嗯……那種很適合打卡上社交媒體的派對房間?」
  「……時代不同真的會有代溝。」
  也是,走回宿舍的路有路燈,還有一個陪我走回家陪了十年的朋友。

  「啊……又或者是電視劇裡精神病院會出現的那種,整間房間都是白色,牆壁上都是軟墊,房裡的病人獨自一人穿著白色拘束衣的房間?」他向我投以目光,試圖尋求我的見解。雖然說相去甚遠,但從情感上來看又莫名有共鳴。

  「不過我聽護理系的學長說過,那種房間很佔面積,所以其實不是每間醫院都會有。」然後他再補一句,又將現實和想像拉遠了一點。

  「這是描述經濟大蕭條的歌。」有點歷史故事的歌做作業題目特別好寫,只要加上時代背景,推敲這個時代人們的心態,就能洋洋灑灑寫出一篇論文。「主角的房間空無一物。只有一面黑色窗簾。他對前景無所希望,絕望的時候跑到街上,但街上只有沉寂,於是他更絕望了。」

  「啊,經濟大蕭條?這、這不是說愛情嗎?阿月你聽,主角跟她一起在陰影處,一起逃避現實——」
  不得不說,我其實很羨慕他,可以只聽字面意思解讀一切——感覺跟某幾個排球白癡同化了。
  「那個『她』不是真的指一位女性。那是過去美好時光的借代。」擁抱過去,逃避現實,因為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快樂的人——一邊向他解釋的同時,就當是起手作業前在腦海中擬定大綱。


  「抱歉,阿月,我果然不擅長解讀這些——我還是不明白,為甚麼這麼難過,但是是白色的房間,而不是灰或者暗……」
  「因為白也不是真的指白色。白本身就有『純潔』、『清楚』或是『明亮』的意思。但這裡白也不是指這些意思。這裡的白是指『空』,甚麼都沒有。」

  好,報告的大綱大概如此。只要將歌詞解明,準確無誤地解讀,這份作業一定能順利通過。

  「原來是這樣……」他若有所思,試圖咀嚼這些話。「但是,如果白可以有這麼多解釋,那white room的解釋,應該也可以不只一個吧?」
  「阿月你剛才問,說起white room我會想起甚麼。如果white room只能解釋成空無一物的心,那也太悲傷了。要是我的心是white room,我就要把我珍惜的人和事物記錄下來,填滿這個房間——」
  「——要是我喜歡的人,他的心是一間white room,那我會帶一支蠟燭走入他心裡,在房間中心點亮它。那這間white roomwhite就是明亮的white。」

  我不禁想起以前西谷前輩那句「要活得更有男子氣概啊!紀男!」。

  「不過想想看,我只要人走進去就好了。」
  「因為我喜歡的人,自己就會發光發亮啊。」

  我還未來得及要問他甚麼,右耳已經填入他的餘溫。

  「我宿舍到了——阿月,明天是個大日子,我們明天見。」說罷他便揮揮看,一溜煙跑入宿舍裡。

  ……果然從那時開始,他就變成一個帥氣的傢伙,所以現在才會說些帥氣的話。

  I'll sleep in this place with the lonely crowd——
  明明我們的宿舍只隔了一條馬路,但我總覺得這像是楚河漢界一樣遙遠。我甚至忌妒大一的我。

  Lie in the dark where the shadows run from themselves.
  我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會發光,只是我躲在陰暗處時,有一個人衝了過來,揪住我的衣衿點亮我。

  所以我也不該再逃避,承認這不只是朋友。




  現在時間一月十五日,凌晨零點零一分。在不足二十四小時內,我知道我將迎來一個能改變我一生的偶然。我原本打算揭穿他,跟他說不用那麼多奇怪的東西。只要真心誠意就足夠了。

  但現在我決定把這收進心底,讓它是最美麗的偶然,永遠掛在white room的正中央。







03. Room in white

  白色是一種包含光譜中所有顏色光的顏色。所以,白色包含了一切,沒錯,世界就是白房。

——哲學系和視覺藝術系的教授達成共識的瞬間



  只要別掛上那面該死的藍色窗簾,它就是一間完美的白色房間。

——剛踏出考場的考生




  山口最近在避開我。





  「喂,月島,你朋友這幾天都沒找你嗎?」
   「他已經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判斷。」

  我跟分組作業的組員在學校的咖啡廳閒聊。要不是作業限定只能分組進行,我應該不會跟這類人走在一起。吵吵鬧鬧,口中盡是奇怪的謠言,想網羅身旁一切訊息,對世間一切都維持可怕的好奇心。也許是高中三年的嚴苛洗禮,練就我現在的心如止水。

  但不得不說,跟山口相處特別自在。但這一星期不管是找他吃飯,或是部活後出校園去外面看看,他都說有事做推卻。但我明顯感受到他就是「有一件事做,但就是不能說是甚麼事」。

  等事情完結後,就一切都會回復原貌。



  不對。

  這怎麼想都很奇怪。



  那是山口。會抓住我,事無大小都要跟我分享的山口。我想像不到他有事情暪住我。



  山口的話題到此結束,話題又往四方八面飄去,我的集中力也是。我吃一口草莓蛋糕,並假裝有聽他們說話。然而從店裡隔著玻璃看出去,遠遠便可以看到一個絕對是山口的人在學校內遊走。

  「你朋友真好認,長得夠高,而且那根呆毛像天線一樣。」同行同學又把話題繞回來。確實,山口以前總是覺得自己沒甚麼存在感,其實不是。


  他在做甚麼?他左顧右盼,還不時在筆記簿上記錄一些東西。

  我忍不住要來一個惡作劇。



  「喂,山口。」
  「喂,阿月,怎麼了?」

  我決定打電話過去。



  「沒,學校的咖啡廳買一送一,你要不要過來?」當然沒有這回事,我只是想試探他。
  「抱歉,阿月!系上的前輩有事找我,我一定不能拒絕!」
  「好,沒關系,你忙你的。」

  在他再次抱歉後掛斷了電話。玻璃外的他拍拍胸口定驚,深呼吸後繼續他的行程。
  ……他在騙我。而且這實在讓我在意。



  我還是跟上去了。
  一米九的身形不適合跟蹤,但因為他現在十分專注,所以不會發現我。



  我跟蹤了他三天,我一無所獲。
  我看不清楚他的筆記,但感覺他在畫一些東西。這讓我更在意了,我完全沒有頭緒。



  我有想過能不能問到他朋友,但他系上的人我不認識。


  我覺得我對山口一無所知。



  第四天。今天他不在學校遊走,他去了咖啡廳。



  「咦,阿月明明說有買一送一,活動過了嗎?」
  「沒關系,我們各買各的就好。」
  「怎麼可以前輩,應該是我請你才對。」



  跟一個女同學來。



  我在離他們稍近能勉強聽到對話內容的位置坐下。我不怕被他發現,這裡是學校咖啡廳,會遇見完全不出奇。雖然只是因為知道自己根本躲不起來而無奈地改變思維。

  他們正在研究那個筆記簿。不到太清楚,但能聽出是研究學校路線。

  我還是不知道他們在做甚麼。

  聊著聊著山口說了句抱歉,便離開去洗手間。
  然後我跟那個女的對上眼。

  「午安啊,月島同學。」
  「……我不認識你。」
  她知道我是誰。我想除了山口之外我找不到原因。

  「不用那麼警戒,我還是先自亮身份吧,我是現任的攝影社社長。」
  原來,難怪。

  「我想你會坐在這裡,應該是好奇山口在做甚麼對吧?想知道的話就跟上來,雖然以你來說可能有點難,但我會掩護你的。」

  「我為甚麼要相信妳?
  直覺告訴我我不喜歡這個人——不是因為她個性差劣,而是因為感覺被她看透。

  「哦——原來是不敢跟來啊。好吧,可惜了山口的計劃,竟然這樣浪費了。」
  「……好吧,我知道了,希望妳別害我被發現,我可不想當個跟蹤狂現行犯。」
  好,我知道這是甚麼類型的人了,這是那種「有趣就行了」的人。顯然現在山口在做甚麼「有趣」的事,所以她出手幫忙;然後讓我知道這個計劃會讓事情更有趣,所以她毫不留情地背叛山口。

  那只要讓她覺得「我沒被山口發現我在跟蹤他」很有趣,那我們就利害完全一致。



  我在十二月隆冬天跟著他們在學校裡轉了九曲十三彎,我覺得她故意的。要不是我很在意那個「山口的計劃」,我才不會這樣受她擺布。

  ……這樣說我自己也覺得可笑,是誰甚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就跟蹤他三天?



  「等等社長,我覺得這個位置不錯!」
  這裡是學校的觀景台,因為太偏遠的關系所以平常沒幾個人。總之我找到個位置躲起來。

  「眼光不錯,這確實是聖地——不過那天一定不少人會來。」
  他們打算在這個地方做些事。這件事需要用到良好的景觀,也可能只是單純需要氣氛。

  她往我藏身處瞄了一眼——看得出來她對我一頭霧水的模樣甚是滿意。


  「社長,你覺得黃昏的時候在這個位置拍攝如何?」
  「可以,這個位置採光充足,你當天的行程也不方便帶腳架,只要你不怕相機會掉下去,這裡的護欄就是場地自帶的腳架。你只要事前計算好步數,那天就可以很自然地提出拍照,然後拍出完美角度。」

  這到底甚麼計劃。山口倒是乖巧地將相機放上去,按下按鍵,然後跑向鏡頭前。他背向我,我看不出那是甚麼表情。大約十秒後他數著步數走回相機處,看看拍下的影像,再看看剛才拍照的位置,在心裡的空間計量後又放下相機,又再重複剛才的步驟。


  「找到了,完美!」他試過幾次後終於找到完美角度,還跟社長擊掌。
  ……不高興,這真的讓人不高興。她還偷偷看我,這讓人更不爽。

  我該「路過」這裡嗎?但這裡完全不像我會出現的地方,而且現在出現我就已經不能探聽那個所謂的「計劃」。

  可惡。明明以往有甚麼事,山口都會跟我說,他不跟我說問他他也會說。


  「這樣的話,當天大體上的流程你已經有安排了?」
  「是的社長!跟之前你給我佈置圖對比完之後,我已經把當天行程規劃好了。」
  這感覺就像是在安排約會行程一樣。


  「欸,山口——」她刻意地清清喉嚨,隆重其事地說。「既然要下定決定要做一件大事,要不要對著觀景台大叫一下你的目標?叫一下給自己信心,反正這裡只有我跟你,沒人會笑你的。」

  可能是這句話真的給了山口莫大信心,竟然認真地點點口,再張望一次四下無人之後,真的轉身對著外景,深呼吸了幾口。

  「我——山口忠——成人式的那一天——要跟喜歡的人告白——!」
  這甚麼老派連續劇裡才會有的情節,遜到地底。但那個是山口,所以我又覺得好像很合理。

  等等。
  他有喜歡的人。
  他要告白了。
  而且他不是找我幫忙,甚至完全沒跟我提起。

  我完全被他排除在外,這是我人生中有史以來第一次。


  這不對勁,不應該是這樣的。


  還是因為他太熟悉我?感覺要是他來找我,我也只會說「那你就去表白啊」。除此之外不會給出他任何浪漫或是有建設性的話語。

  我覺得我的世界被顛覆了。


  「這很好嘛,那現在重新整理一下,你為了這場告白,你已經做了些甚麼?這樣整理一次之後,說不定會發現自己做漏了甚麼?現在還有半個月有多,還有時間。」
  「好的社長,首先啊——」他合上筆記簿,在腦內演練流程。

  「那一天我約他九點在他宿舍下等他,他平常就早九,他習慣了這個時間點外出——」
  「跟學校咖啡廳打工的同學串通好,我們來的時候,無論他點甚麼,都要給最精緻的拉花。以防計劃有變,我還跟早班晚班的同學都有串通過——」
  「然後成人式那天他哥哥也會來學校,我也跟他事先談好,他會來送時間木盒,敘舊之後會走,把時間留給我。」

  ……雖然我知道他當了一年隊長後心思細膩了很多,但有到那麼細緻嗎?我聽他一條條告白流程數下去,愈覺得他真的長成一個帥氣的傢伙。

  「最後,」在他數出不下十條計劃之後,「黃昏時我會跟他一起來這邊,然後我會在『氣氛正好』的時候牽住他的手,要是他沒有甩開我,我才乘勢表白吧。要是他沒拒絕我,我們還可以看星星——說不定還能看到滿月。」
  「所以按照計劃,攝影社會事前在這裡放個假的禁止通行告示,在你們差不多來的時候才拿走,你們經過之後再放回去,確保這個觀景台只有你們。」
  「謝啦社長,要是沒你們幫我,這麼大工程我自己一個沒辦法做到啦。」

  對,我也沒辦法想像,他會為了告白而弄出這樣規模的計劃。

  「對了山口,為甚麼選在成人式?」
  「啊,因為那是小孩和成人交界的那一天吧。那我已經是個大人了,也該對自己的情感負責,給自己孩堤時代的單戀一個答案。」
  「真帥氣,等下學姐請你喝黑咖啡!」
  「啊、不、等等,黑咖啡我還是不行。」

  結果到現在,他還是喝不了黑咖啡。



  「而且那天熱熱鬧鬧,不是很好嗎?這也是佈置偶然的最佳時機。」

   佈置偶然。

  「要是他知道我做了那麼多事,他可能會覺得我很煩,說不定還會覺得很遜——」
  「所以我決定了,我不要讓他知道我的部署。我要把這一切都偽裝成偶然。這樣無論他答應與否,都不會給他太大壓力——」
  「這樣的話,我應該有長成一個帥氣的大人吧了吧?」

  對,沒錯,你確實比我帥氣很多很多——你不知道,你一直都跑在我前面。

  「嗯,很帥。誰都不能說你很遜。」
  「那社長——我既然我現在已經做好佈置,我想我得約他了——我之前一直怕自己緊張時會不小心說漏嘴,但現在我已經解決好一切,我應該能淡定地撐到那一天。」

  在社長點頭下,他戰戰競競地拿出手機,看他動作像是打完又改,改完又刪。社長側過臉不去看內容,只伸手拍拍他肩。


  他手指的動作停下來。他凝視自己打出來的訊息,最後咬緊牙關發送出去。



  「阿月,一月十五日那天有空嗎?」











04.字詞解釋

white
:一種顏色,跟黑相對
room
:房間。但也可以指建築物內部由牆壁,地板和天花板與其他部分隔開的一部分。但前面的部份也不一定需要成立。在某些場合下,只要是「與其他部分隔開的一部分」,那就已經可以成立。

月島螢,十歲,填寫於英文字詞練習





  如果可以,我希望學校不要弄一些奇怪的活動。

  「明天就要公佈守護天使了,我好期待誰是我的小天使,但我覺得要告知高橋同學我是他的小天使有點害羞……」
  「我也是,感覺自己作為小天使完全沒幫助到對方……」

  最近路過走廊時總是聽到相類似的話題。好像是鄰班辦了守護天使的活動,活動完了之後又換另一班辦。

  我只希望這股風潮不要燒到我們班。

  今天的回家路依然是我和山口一起走。
  「阿月,其他班最近好像很熱鬧。」
  「哦,是啊。」
  但這與我無關,我猜山口不知道活動的事。如果他知道,他應該會興奮地跟我說感覺很有趣,要是能抽到我就好了一類的話。那還是別告訴他好了。

  「阿月,」他又繼續想開話題,「如果,只是如果,阿月身邊多了個守護天……天……」他打住了,不知道是緊張得忘詞,還是根本就不確定。

  他用力在腦海中搜刮那個字詞,我都覺得我該直接告訴他答案。

  「……天狗!守護天狗!多了個守護天狗的話阿月會有甚麼感想?」

  守護天狗是甚麼東西。

  「感覺會很吵。」我腦海裡頓時出現卡通裡鴉天狗的形象,配上尖銳高昂有點滑稽的配音,而且飛起來的時候還得用力拍動翅膀,還會掉到一地羽毛。

  「不不不,不會吵的啦!」山口小跑步從身後追到我身邊的位置,「守護天狗只會在暗處好好保護對方,不會給對方麻煩的!而且守護天狗不能讓對方發現自己!」

  他說起這的時候很興奮。他就是知道部份內容還有記錯名字而已。這感覺也像是山口會喜歡的活動,他對於所有人也友善,樂意提供援手,就是個完全不需要老師擔心或是關注的好孩子。

  「所以……所以……」他愈說愈小聲。然後他停下來,深呼吸一口後,跑到我跟前,抬起頭意志堅定地凝視我。
  「最近……最近……最近很多人都去當守護天狗了,我、我也想去當!阿月,我想去報名當守護天狗!」口氣還堅決得像是要決定未來三十年的目標一樣。

  我們互相看著對方,他難得走會跟我直接對視而完全不移開眼睛,甚至眨也不眨。

  ……我輸了,從我決定原地站住看回去,而不是無視繼續走回家那一刻我就敗給他了。

  「既然你說了守護天狗不能讓對方發現自己,那知道你當守護天狗的人就不能被你守護了。」
  他慌張且驚恐地揞住嘴巴,眼睛瞪得比剛才還要大,聽不出在說甚麼。

  看起來這傷透他的心。要是其他人我應該會放著不管吧,不過那是山口,這樣對他有一點罪疚感。

  「唉……」我還是討厭這種奇怪的活動,因為總是會附加些莫名其妙的規定。「被發現了就不能對對方好是甚麼奇怪的規定?為甚麼得服從?」

  「就……就……規定了所以……」
  「規定是只規定,不是絕對。自己該是誰,該怎樣行動,你該自己來定義。只是聽別人的話就全盤肯定還是否定自己意志的人,真遜。」不要糾結於此,我重新踏上回家路途。

  我不會等他。

  「雖、雖然聽不懂,但阿月說的話很帥!我會努力明白的!」

  因為他會笑著追上來。





  這個世界愈是不想的事,它就愈是會發生。


  今天換我值日,我負責將作業搬上教員室。

  「謝謝,月島同學。等老師一下,我有通告想你順手發給同學——」差事一件件接踵而來,永不停竭。班主任見我來了,就順手安排多一件事給我。只見他縮小原本的抽籤程式,並點開通告的檔案,這才開始列印。

  影印機在教員室另一邊,所以我只能在等待他一來一回的期間浪費小息時間,我能做的只有原地等待,並將視線漫無目的地在各處投放。

  然而我看到不應該也不想看到的東西——不如說,桌面上就只有這一份白底黑字的表格,注意力也只能放在這裡。

  守護天使名單。它的魔掌始終往我們班伸,我怎麼也逃不過。我怎麼會覺得自己能幸免於難。我趕緊看自己學號,看看是誰抽中我。

  21號。學號21號是誰?我只知道我是20,山口是27,其餘人我都不知道。
  ……如果是山口的話,他應該有把全班的學號背下來。畢竟他常常協助老師點名。

  可惡,這有看跟沒看沒分別。
  我再看一圈這表格,還是沒想起來是誰。但山口那格還是空的,他的學號也未填入任何人的格裡。

  老師還在等影印機。
  教員室裡的老師要麼不在坐位,要麼就埋首工作中。

  ——誰都不會注意到我。

  我目光維持水平,精神緊繃起來。身體要擋住桌面,手的動作不要太大,最好能一筆解決——我下定決心拿起擱在表格上的筆並劃了一下,然後將它無聲安置回原位。

  「抱歉,月島同學,通告我印好了,請你分發給同學吧。還有記得要提醒大家明天要交回條喔。」
  「好的,知道了。」我接過那疊還溫熱的通告,向老師欠身,並維持平常步速離開。

  誰都不會知道我現在心跳加快了多少。
  誰都不會知道我整個後背都是冷汗。
  誰都不會知道我將21改成27

  我為甚麼要這樣做?我不是討厭麻煩嗎?那為甚麼要做這種事?

  ……對,我討厭麻煩。我不想有哪個人抽到我之後,往我身邊探頭探腦,假情假意地向我示好。但山口不同,不論他有沒有抽到我,或是有沒有這個活動,他都會在我身邊。

  所以我只是麻煩一點點去避開更大的麻煩。

  我托著頭看隔了兩行斜前方的他。他甚至不敢打開,只是側頭偷看。然後他嚇得坐直,良久也不敢再看紙條。

  抽中我真的是一件這麼值得震撼的事嗎?

  ……然而他抽中的真的是我嗎?可能是班主任發現了,所以重新抽一次?

  為甚麼我理所當然地覺得那必然是我。
  所以,如果那不是我,他就會換成跟在別人身邊,包括那些讓人煩擾的話語或是視線都會出借給別人。

  那怕只有一星期?


  然後我醒過來,醒在十年後的冬季。
  現在時間早上七點,離平常上的早九還有兩小時。不過今天不用上課,九點等待我的不是課堂,而是山口。

  今天是我們的成人式。我穿起從老家那裡拿來的羽織袴,我知道那一定是我。

  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告訴他——



  ——我早就把你寫在我的white room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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