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家庭小精靈在聖誕襪裡烤了一個仰望星空派

 

因為很想寫點甚麼所以寫了聖誕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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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聖誕節，運費節。

在我等待即將來到的聖誕大禮時，我象徵式檢查一下我掛在床頭的襪子。


我家的家庭小精靈，無聲無息地死在我的聖誕襪裡。
家庭小精靈死掉不是甚麼特別的事，特別在於他死在我的聖誕襪裡。
先不要談死因，重點是屍臭，屍臭。

我把已經僵硬的小精靈屍體暴力地拔出來，我想已經死了至少半天——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襪子真的很臭。
還好我有抽仰空星空池，我有好幾個仰望星空派——絕對不是我只有抽到派沒有抽到星空——能讓我趕在聖誕老人來到前掩飾這股惡臭。

總之我把派塞進襪子裡。
因為派太大了，有一個底座那麼大，所以只能捏碎再倒進去。
魚的部份可以放進去，畢竟原本就切好了。
但我非常善良，我把魚的頭朝下望著襪底的方向塞進去了。

畢竟在襪子裡，怎麼仰望也看不到星空，連看到天花板都有點吃力。那還不如頭朝下，還能吃幾口碎派。

「啊，太好啦，活過來啦！活過來啦！」
甚麼活過來了？魚嗎？這樣我得把牠烤一烤，確保牠死透了再來一次——

「我掉進襪子裡，怎麼也出不來，還在想這樣就一輩子不用幹活啦——然後我死掉了。被主人撈出來，於是我又活啦！」
甚麼啊，原來是家庭小精靈啊。也是啦，魚都切成兩半了怎麼可能活過來。


「主人看起來很苦惱，我有甚麼能幫忙的嗎？」
「聖誕襪好臭，我在想辦法讓它變得更臭，好讓——」
不對啊，家庭小精靈沒死的話，那就不是屍臭。所以襪子為甚麼會臭？

「那——需要我幫忙嗎？」
「要，襪子給你。」
只要家庭小精靈出手的話，應該能趕在聖誕老人來以前——啊。

「我……我……」
家庭小精靈抱著我的聖誕襪，因為魚頭太大所以完全擋住了他，但我聽出他的哭腔。
「我自由啦——！」

最壞的事情發生了，我寧願他死在我襪子裡，至少我能為我的聖誕襪發臭找到個可笑的理由。家庭小精靈轉身就跑，甚至興奮到魚頭掉出來再被它跘了一跤然後一路和聖誕襪一起套著頭滾到我家大門前都能聽到他狂笑不止。

好了，我現在沒有家庭小精靈，也沒有聖誕襪了。但至少我有魚頭。
我把魚頭挖空，掛在我的床前。應該能裝到禮物。

「親愛的聖誕老人，我希望今年聖誕我能收到聖誕襪，畢竟我真一隻可以用的聖誕襪都沒有——」
我終於有充足的理由說明為甚麼我的聖誕襪聞起來如此臭。
希望聖誕老人不會嫌惡。
希望我的聖誕襪裡面，有我仰望的星空。


2.


聖誕節，運費節。

在我等待即將來到的聖誕大禮時，我象徵式檢查一下我掛在床頭的襪子。


襪子穿洞了。它看起來比起襪子更像袖套。
這可不行，這樣聖誕老人放禮物進去的時候，禮物會直接砸在他腳上。

「襪子被你洗爛了嗎？」
我轉頭問我身邊的小東西。
「怎麼可能，我可是最優秀的——而且主人你看。」他發力一跳的蹦到我雜亂無章的床上，甚至把我好幾件懶得洗於是當被蓋的外套一下彈飛到更多衣服的地板上。「這怎麼看都是被咬出來的洞！」

我低下頭來，從底上仰視那個可以直視天花板的襪洞。洞口環繞一周細碎的鋸齒，絕對是那傢伙的嘴巴——

「你怎麼可以咬我的襪子！」
我把魚頭從派裡抖出來，可憐的魚頭一點都不可憐地穩穩降落在我的衣服堆裡。
「你把我買下來，購買也好認養也好，你就得負責任，你是我的主人，你就是我的天，我的世界！」
牠的眼裡只有我——一顆沒有頸的魚頭，牠眼裡，只有我。

此時此刻，我好像成為了星空。
「你知道嗎？不論是作為主人的負責，還是咬主人的襪子，那都是寵物才可以做的事情。」

只是我必需要告訴牠殘忍的事實。
「但你是食物。」
此時此刻牠不可思異地瞪大單眼看著我——雖然牠的眼瞪不瞪都是那麼大，而且魚根本沒有眼皮，牠另一隻眼還要在剛剛的低空彈跳中掉到不知哪裡去了。

「我是食物的話，那他又算是甚麼！」
「家庭小精靈，我是家庭小精靈。」
「不，你是寵物。」

我明明把他當成是寵物來疼。為甚麼他總是覺得自己是家庭小精靈呢？
「才不會有主人叫寵物去洗襪子。」
他做作地抖抖肩，但因為角度不對，魚頭應該看不到。
「那是因為你自我認同是家庭小精靈，所以我尊重你，才會讓你去洗襪子。」
我一直都深信，這只是play的一環，他絕對知道我是他的主人，他是我的寵物。

「好好好，『尊重』，好的，我知道，我最會尊重人的主人。」
「所以你是甚麼？」
「家庭寵物小精靈。」

「現在不叫寵物小精靈也不叫神奇寶貝，現在都叫寶可夢！」
我和我的寵物都不約望向這條可悲可憐——不對啊只有魚頭量詞應該用塊——這塊沒有童年的魚頭。
只有年輕過頭的新一代才會欣然接受這個譯名。
我的寵物都幾百歲了，而我也快三十了，我們都活過了那個譯名自由，不用跟其他地方統一譯名的時代。而魚呢？魚的平均壽命可以很多年，但仰望星空派的平均壽命就是它的保鮮期，它還要沒加防腐劑，所以更短了。

我突然想到了。
「親愛的聖誕老人，我希望pokemon可以用回舊譯名。」
我寫好一張紙條，鄭重其事地對折，我的寵物欣慰地仰望我，我的食物茫然地不知道我在牠視線死角做甚麼。

我心裡再默念幾次，像跟流星許願一樣，再將紙條放進聖誕襪裡——

然後紙條就砸在我腳上了。

3.

聖誕節，運費節。

在我等待即將來到的聖誕大禮時，我象徵式檢查一下我掛在床頭的襪子。


襪子穿洞了。它看起來比起襪子更像袖套。
這可不行，這樣聖誕老人放禮物進去的時候，禮物會直接砸在他腳上。

「襪子被你咬爛了？」
我問我魚缸裡的那條魚。要不是我覺得自己一個住很寂寞，我不會想有養寵物的想法。
如果我的魚咬爛了我的聖誕襪的話，我不介意把牠做成仰望星空派。

「魚怎麼可能咬襪子，醒醒，那是你另一隻寵物咬的。」
「你才醒醒，我只有養你這隻寵物。」
「那那邊那隻在洗襪子的東西是甚麼。」
「家庭寵物小精靈。」

「等等，我不是你的寵物嗎？怎麼多了那麼多前後綴？」
「不加那些的話，就不能叫你洗襪子了。」
「不加那些的話，我還是可以洗襪子啊。」
「既然加不加都可以洗襪子，那為甚麼不加？」
「既然加不加都可以洗襪子，那為甚麼要加？」

我覺得我必需要問出能讓他決定性閉嘴的問題。
「那你有甚麼證據能證明自己比起家庭寵物小精靈，更適任寵物這個名份？」
「我像一隻寵物一樣咬爛了你的襪子。」

「看吧，我就說是你另一隻寵物咬爛的。」
「閃嘴，區區一個仰望星空派怎麼可以說話。」
「……所以我的魚沒說錯，我的聖誕襪是你咬爛的啊。」

我覺得我對家庭寵物小精靈多年來的信任毀於一旦。我的聖誕襪，我的願望，我的理想，我的童年，他竟然只是為了想成為我的寵物，就將這一切摧毀。

「我可不認帳。我咬爛的是我在洗的襪，你的聖誕襪我碰都沒碰過。」
「那聖誕襪是誰咬爛的？總不會是我的魚咬爛的吧？」
魚又不能離開魚缸。牠怎麼可能咬爛我的聖誕襪。

「可是——」
我的家庭寵物小精靈總算停下洗襪子的手，一臉悲哀地望著我。

「你沒有養魚，魚缸裡的是仰望星空派。」
怎麼可能，我轉頭望向魚缸，我的魚明明——

玻璃魚缸裡只有一份仰望星空派安靜地躺在缸底。
「承認吧，你只有我一隻寵物。沒有家庭寵物小精靈，也沒有魚。魚缸裡的是食物。」

食物。
食物。
食物。

我總是開玩笑說要把我的魚做成仰望星空派，但事到如今牠竟然不明不白地變成了仰望星空派的時候，我卻無法接受現實。

「我問你。」
我走近魚缸，凝視插在派裡的魚頭。

「我的聖誕襪，」沒有頸項也沒有眼臉的魚，眼裡沒有星空，只有我。
「是你咬爛的嗎？我親愛的魚，我最愛的寵物。」
回應我，是你，絕對是你，只能是你。

我是你的星空，你是我的一切。

……缸裡的仰望星空派也好，魚也好，都沒有回應我。

我想我知道我要跟聖誕老人許甚麼願了。

「親愛的聖誕老人，我想要防腐劑。」

如果仰望星空派的壽命就是它的保質期的話，我願意把全世界的防腐劑弄進這個魚缸。

我寫下我的心願，其實不論他是魚還是仰望星空派，我都欣然接受。
最重要是他在，他會回應我。

我將我的紙條放進聖誕襪裡，並轉身走向超市。
因為我知道我該行動了，我要做我能做到的事。

——我這次不會再讓紙條砸到我的腳。

4.


聖誕節，運費節。

在我等待即將來到的聖誕大禮時，我象徵式檢查一下我掛在床頭的仰望星空派。

我得確保裡面沒有家庭小精靈。

我養了一隻寵物，他是一隻家庭小精靈。我從來不會讓他洗襪子，因為只要他拿到襪子，他就會一去不復返。

我養過很多很多寵物，他們都是家庭小精靈。他們每一次都在聖誕節花言巧語騙走我的聖誕襪，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我。

我曾經想過養魚，因為魚不能離開魚缸。但魚可能會咬爛我的襪，所以最後我還是在魚缸裡放了一個仰望星空派，權當自己養了魚。

反正都差不多。

到了聖誕不掛聖誕襪，我就把仰望星空派掛在床頭了。

但是我好害怕。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如果我用仰望星空派代替聖誕襪這件事情被家庭小精靈發現的話，他就會帶著仰望星空派逃到世界盡頭，再也不回來。

這樣我就會再一次喪失我兩隻寵物。

所以我的仰望星空派裡不可以有家庭小精靈。
然而，今年我卻怎麼都見不到我的家庭小精靈。

明明我沒有聖誕襪，仰望星空派也完美無缺。
我甚至把我普通的襪子都翻了個遍，一隻都沒有丟，每一隻都發出臭味。

我有想過我是不是做派的時候把家庭小精靈也丟了進去，可是沒有，我只有把魚丟進去而已。

如果是的話就糟糕了。
我的仰望星空派裡不可以有家庭小精靈啊。

雖然最大的問題是仰望星空派根本不需要用到絞肉。但我還是做了。
不然直接把魚插在派上，我會覺得魚在看著我，好像我就是牠的星空，牠的一切。

化成絞肉融進派裡還是可以用另一種形態仰望星空。
至少那樣我會比較好過，我不要映照在魚的眼睛上，好可怕，好可怕，魚的眼睛裡只有孤獨的我，我才不是星空，我只是孤獨的人。孤獨的人，一個。兩隻眼，孤獨的人，兩個，還是一個，一個。只是一個。

為此，我必需要找出家庭小精靈。
——於是，我對聖誕老人許願。

「親愛的聖誕老人，請給我家庭小精靈，請給我魚，希望你會喜歡這個仰望星空派。」
我諴心如此祈求。我好孤獨，我想要我的寵物。

我的。
我的。我的。
就是我的。
只要是我的。
我的。我的。我——

我把紙條塞進派裡，希望聖誕老人不會對魚和家庭小精靈過敏。



5.


聖誕節，運費節。

在我等待即將來到的聖誕大禮時，我象徵式檢查一下我掛在床頭的仰望星空派。

我得確保裡面沒有聖誕襪。

「別鬧了，仰望星空派裡面怎麼可能會有聖誕襪。你的聖誕襪在我手上，不是每次都由我來保管嗎？」
我的家庭小精靈拍拍我肩膀安慰我。每年我都很擔心聖誕襪會突然出現在仰望星空派裡。不是說，只有好孩子的仰望星空派才是完美的仰望星空派，裡面每一條魚眼裡都有星辰大海——

每一個仰望星空派，都是主人心像的呈現。

壞孩子只想要禮物，所以他們的仰望星空派裡面會有聖誕襪，那就是慾望的表現。此時仰望星空派裡每一條魚眼裡不是有錢的符號，就是有聖誕襪。所以我得小心翼翼保護好我的聖誕襪，不能讓它離開家庭小精靈的懷抱，不能侵佔我的心，不能映照在魚純潔無瑕的眼內。

「可是，」在等待聖誕老人的時候，我忍不住問家庭小精靈。「所以我真的不用跟聖誕老人許願嗎？」
「不用。不是每次都這樣嗎？聖誕襪交給我，然後只要你是好孩子，聖誕老人就會透過魚的眼睛確認你的願望，所以不用許願喔。」

真的不用寫個紙條嗎？
真的不用說出口嗎？

魚也好，仰望星空派也好，我的願望真的可以傳遞給他，然後讓他傳交給聖誕老人嗎？
我不懂。
但是家庭小精靈又接著說。好奇心會殺死我。

「好奇心會如何殺死我？我很好奇。」
「有些事情只要提起，那就不存在。」
「例如呢？」
「你確定要問？知道了就會變成壞孩子喔。」

我不懂。
好孩子和壞孩子的差別又如何。

……我很好奇。

「你覺得用魚的頭來取代聖誕襪的瘋子存在嗎？」
「怎麼可能，這樣會發臭，聖誕老人怎麼可能會喜歡。」
「那你覺得把家庭小精靈當成寵物的瘋子存在嗎？」
「怎麼可能，家庭小精靈是獨立人格的個體，怎麼可以用上下位關系的方式對待。」
「這樣你覺得分不清楚魚和仰望星空派的瘋子存在嗎？」
「怎麼可能，仰望星空派裡有魚，這兩樣東西一個是成品一個是成份。」

「太好了。」環抱聖誕襪的家庭小精靈拍拍手。「你否定了一切，所以你仍是個好孩子。」
我不懂為甚麼這樣就是好孩子。
但我隱約知道，要是我承認了任何一個問題的主角存在，我就會是個無可救藥的壞孩子。

十二點過了以後，我就可以去確定我的仰望星空派了。
我就確認我的魚眼映照了甚麼。

如果是一片浪漫的星空就好了。
我如此祈求。
但如果過度祈求的話，魚的眼睛就不會有星空了。

說到底，魚所仰望的星空到底是甚麼？


6.

聖誕節，運費節。

在我等待即將來到的聖誕大禮時，我象徵式檢查一下我掛在床頭的仰望星空派。

我得確保裡面沒有魚。


仰望星空派裡本來就不應該有魚。
但我感到很不安，因為家裡有一個空的魚缸。

「這是你甚麼時候撿來的垃圾嗎？」
我轉向問我的家庭寵物小精靈，它是一隻聖誕襪。明明是聖誕襪，但只會在聖誕以外的日子裡面出現禮物。雖然它不會說話也不會有動作，但每次跟它傾訴煩惱，第二天就會在聖誕襪裡面發現解答。比如說，我跟聖誕襪說起家裡除它以外的襪子都很臭，第二天聖誕襪裡面便出現了一隻醜醜黑黑的小東西。那隻小東西會幫我洗襪子，所以我的襪子都不臭了。

雖然每次透過聖誕襪召喚這種醜醜黑黑小東西時都會消耗一隻襪子，但至少我的襪子不臭了。

聖誕襪沒有回應我。
啊聖誕襪怎麼可能回應我。
它大概要明天才會給我解答。

不對。
明天是聖誕節。
唯一一天的聖誕襪罷工日。

要不然我怎麼會掛上仰望星空派？
因為今天翻聖誕襪，聖誕襪叫我掛仰望星空派。
但為甚麼是仰望星空派？
因為昨天翻聖誕襪，聖誕襪說星空是夢想，所以要仰望星空。
那為甚麼星空是夢想？
因為前天翻聖誕襪，聖誕襪叫我抬頭——

我家沒有天花板。
但我家看不到星空。
抬頭看我只看到黑壓壓的一片，像是泥，又像是混沌，又或者是捏碎了的派，好像張開口就能咬上好幾口。

為甚麼抬頭看不到星空呢？我不知道。
我好想問聖誕襪為甚麼，但這樣就得把時間倒回到前前天。
我很好奇，既然仰望沒有星空也沒有派，那是否代表我沒有夢想。

「有喔，你仰望的是派。」黑黑醜醜的小東西說。「那是派。」
「如果仰望得到的是派，那星空又在哪裡？」
「為甚麼你總是只想仰望，不打算看看你腳底下實實在在的容身之處嗎？」

我順著黑黑醜醜小東西的視線向下望，我看見了——

星河。如果腳下是那樣閃閃生輝的無邊無際，那就只能是星河。
我試圖用腳尖點一下最亮的那一顆星，卻只感到虛無，完全沒有觸感。
我盡量低頭，生怕一移開視線，再次凝視地面時，就變回只是——

只是——
只是……
只是？

地面原本是甚麼樣子的？
應該只有黑壓壓一片才對。

為甚麼？

世界的本質是甚麼？
「世界的本質是一隻穿了洞的聖誕襪，裡面卡住一個倒置的仰望星空派。」
黑黑醜醜的小東西看透了我的想法。我連忙伸手擋住我的額頭，這樣他就不能看透我的大腦。

……不對，於是我另外分出左手，擋住我的心臟。

「所以，為甚麼聖誕節要掛仰望星空派在床頭？」
如果世界的本質就是如此，那在床頭掛仰望星空派又是甚麼啟示呢？

「因為星河裡的魚會吃啊，你看。」
我忍不住抬頭，撞上一片黑泥才想起該低頭——發出亮光的魚悠閑地游在我腳邊，好不浪漫。牠們閃閃發亮，如同星空，如同幻象，如同希望，如同夢想——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把牠踩下去、用力在腳掌上讓牠在虛無的地面磨成肉泥。

如果說，世界的本質就是破了洞的聖誕襪裡面卡了個倒置的仰望星空派，那我得確保我的仰望星空派裡沒有魚。

絕對沒有魚。
這個世界沒有魚。


7.


聖誕節，運費節。

在我等待即將來到的聖誕大禮時，我象徵式檢查一下我掛在床頭的魚頭。

裡面有一張紙條。字跡有些模糊甚至化開，我好不容易才讀懂——


——我以為十二點過後，好孩子會看到魚的眼睛裡會有星辰大海。
但我只看到我。

只有我。


8.

聖誕節，運費節。

在我等待即將來到的聖誕大禮時，我象徵式檢查一下我掛在床頭的塔防文草稿。

……聖誕節我這樣搞真的好嗎？
我問我的家庭小精靈，他說安啦，禮物有砸到就好。
我問我的魚，牠說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吐了好多個氣泡，但我一個都看不懂。
我問我的仰望星空派，它沒有說話，我順著派的視線仰望，太好了，我家有屋頂。
我問我的聖誕襪，我在聖誕襪裡翻出一張紙條，寫著「反正你也來不及寫另外一篇」。

我試圖搞清楚我寫了些甚麼，但我看不懂。
但至少我很肯定，其他人也看不懂，所以我們都一樣。

除此以外，我是不是也該象徵式地許願？
明明心願清單都已經滿滿的250/250了，這樣還繼績許願，絕對會變成貪心的壞孩子。

但我的好友還是會敲門送大禮，聖誕節就是貪心的壞孩子節。
我把仰望星空派對準在大門正中央的位置，確保我的好友打開大門時，第一眼一定是魚的眼睛。

然後我會問他們，魚的眼睛裡有甚麼？
是星辰大海，是虛無，還是我？

如果是星辰大海的話，那我就不孤獨了。
如果是虛無的話，那魚的眼睛就只是魚的眼睛。
如果是我的話，那我就成為夢想本身了。

這個問題我還想問問聖誕老人，但是我只有一個仰望星空派，不能同時對準大門和壁爐。
「要不我來問？」
家庭小精靈問我要不要讓他向聖誕老人代為發問。我的魚也吐出一個氣泡。

我知道了。我點點頭。我把聖誕襪交給家庭小精靈。
於是我心滿意足地入睡了。
明天我會收到聖誕老人的回應，我的家庭小精靈和魚都在，我們還可以一起吃仰望星空派。


9.


聖誕節，運費節。

在我即將派送的聖誕大禮時，我象徵式檢查一下他掛在床頭的塔防文。

我看了三小。

聖誕襪呢？沒有聖誕襪我要怎樣放禮物？
這家的家庭小精靈抱著一堆穿洞的聖誕襪，問我覺得世界的本質是甚麼。
我才不管，我只是個來派禮物的聖誕老人，我不知道，只好隨便胡扯了。

「世界的本質就是個穿了洞的聖誕襪裡面卡了個倒置的仰望星空派。」
家庭小精靈點點頭，飛快地在手上小紙條做了筆記。

「那你在魚的眼睛裡看到甚麼？」
魚？哪條？魚缸那一條，還是仰望星空派裡那一條？
「魚眼不就是門上那一個嗎？門外有甚麼，魚眼就看到甚麼啊。」
我決定偷換概念，反正這足夠糊弄家庭小精靈的智商。

家庭小精靈果然沒察覺甚麼，仍舊將我的回應一字不漏寫在那張皺巴巴的小紙條上。
「所以，我該把聖誕禮物放在哪一隻聖誕襪裡？」
以防萬一他再問我第三個問題，我只能先發制人了。開甚麼玩笑，我是聖誕老人，不是神燈精靈。

「魚缸。」
……不好意思能不能再說一次。
「禮物放魚缸裡就好了，聖誕襪都被寵物咬穿洞了，全都不能用，第二天我還得補襪子洞。」

魚缸。
還真的第一次有人要求把禮物放進魚缸裡。但魚缸外套上了一隻穿洞的聖誕襪，雖然圖案已經被撐到看不出來是甚麼，但技術上而言，它還是聖誕襪。

「魚不會有意見嗎？」
魚吐了一個氣泡出來。我看不懂牠的意思，總之我當牠同意了，因為我真的很想快點離開這裡。

「總之——」
我將一個仰望星空派放進魚缸裡，想想看不對，又多補一個心願清單裡的東西。雖然不確定是不是在心願清單裡，但好孩子值得擁有一個仰望星空派、一片星空，還有一個派。


「——聖誕快樂。」
好像還不夠。
「HOHOHO！」

留下象徵式的笑聲，我拿走一隻穿洞的聖誕襪，我終於可以逃離這裡。

10.

聖誕節，運費節。

在我等待即將來到的聖誕大禮時，我象徵式檢查一下家庭小精靈的小紙條。

「世界的本質就是個穿了洞的聖誕襪裡面卡了個倒置的仰望星空派。」
這件事我在6.的時候確認了，畢竟是1.的我幹的。

「你沒有養寵物。」
2.的我和3.的我都表示抗議，紛紛爭論他們與寵物相遇相知的經過。

「你不是好孩子。」
我捂住了5.的我的耳朵，然後發現我該捂住他的眼睛才對。5.的我說他早就知道了，是8.的我告訴他的。

「你不孤獨。」
7.的我揚揚手中的紙條，說他手中的才是，4.的我眼神空洞，我在裡面甚麼都看不見。

「魚的眼睛裡有門外的人。」
9.那個不是我。
所以只有他看到了真相。


於是，我站起來。
我家沒有家庭小精靈，沒有養魚，也沒有做仰望星空派。
我的聖誕襪好好的掛在床頭，沒有穿洞。

今天是聖誕節，我的門鈴聲也換成聖誕歌。
聖誕歌響起的時候，我就會在魚的眼睛裡看到因節日而來的朋友。

魚的眼睛裡真的有星辰大海。